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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9章 議和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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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長公主的模樣, 與三年前比起來並沒有什麽變化,帶著笑說話的時候, 總是顯得頗是親切。

我上前行禮:“拜見大長公主。”

“許久不見, 你怎還是這麽見外。”大長公主走過來,將我扶起, 笑吟吟地將我上下打量,“聽說你不僅幫元初奪得了揚州, 還為秦王奪下了雒陽。我等每每說起你, 皆頗是欣慰。”

她說話的語氣頗是和藹, 不知道的人, 大概要以為我是她的侄女或什麽人。

我心想, 她不去俳優行當裏做個教習,著實是屈了才。

“公主過譽了。”我亦微笑, 謙虛道,“不過是做了些分內之事。”

“這般謙虛做甚。”大長公主說著, 牽過我的手,轉身向立在院子裏閑談的眾人道,“諸位, 這便是妾先前提到的雲霓生。”

眾人的目光紛紛投來。只見這裏有十幾人, 有我從前見過的,也有沒見過的,都是豫州的諸侯。

秦王和桓肅正在交談,聞言,也將目光看過來。

我不由地哂然。

大長公主這般和藹可親地擡舉我, 著實出乎我的意料。不過我知曉,她的殷勤斷不可輕易受了,荀尚等一幹人的屍首都是前車之鑒。

我跟著她走到秦王和桓肅面前,不著痕跡地手抽回,向二人行禮:“雲霓生拜見秦王,拜見靖國公。”

桓肅認得我,沒答話,只將目光在我面上打量。

秦王道:“你來得正好,孤與靖國公剛剛談起揚州之事。以你所見,揚州當下之勢如何?”

我看了看秦王,只見他也看著我。

心底倏而回過味來。

揚州之勢,他不會不知道,桓肅也不會不知道。他之所以故意問我,乃是因為我當下名義是皇帝的使者,故而揚州之事,自當由我來言說。換而言之,秦王是在為我撐起場面。

他倒是有些玲瓏心思……

我正色答道:“稟殿下,當下揚州之勢大好。揚州與豫章國水陸兵馬十餘萬,皆由聖上調遣。桓侍中和沈都督,皆當世名臣,才能卓著,無人不稱道。只待殿下平定中原,與聖上南北回師,還都雒陽,天下可平定無虞。”

秦王頷首,看向桓肅,微笑:“雲女史所言極是,國公與皇姊養育出元初這般棟梁之才,實教天下人艷羨。”

桓肅瞥我一眼,亦笑笑,謙道:“犬子不過有些虛名罷了,何足掛齒。”

大長公主道:“子啟當下已得雒陽,未知接下來有何打算?”

秦王道:“京畿這些年來災亂頻仍,無論雒陽還是毗鄰諸郡,民人流離,田土荒蕪,以致各地倉廩空虛,蕭條疲憊。孤決意好好休整一番,充實京畿,以為後盾。”

“哦?”大長公主道,“未知子啟有何舉措?”

秦王笑了笑,卻道:“此事舉措頗多,不可一言而概。長姊何時若有了空閑,弟可細細告知。”

大長公主微笑:“如此,妾必洗耳恭聽。”

正寒暄著,內侍來稟報,說蔣亢到了。

秦王應下。未幾,另一個內侍走進院子,身後跟著一個中年人,步履穩健,正是蔣亢。

在一群穿著錦衣,高冠博帶的諸侯之中,蔣亢身上的灰色布袍顯得頗是紮眼,其人卻頗為氣定神閑,全然並不因為衣著粗劣而看上去低人一等。相反,那些諸侯看著他,一時竟是鴉雀無聲,似乎被鎮住了似的。

蔣亢目不斜視,徑自走到秦王面前,向他端正一禮:“明光道兗州都督蔣亢,拜見秦王。”

這話出來,周遭的人,神色頗是微妙。

蔣亢這兗州都督,當然不是朝廷封的,在秦王和一幹諸侯面前這般落落大方地自稱,頗有些囂張的意味。

秦王並無惱色,頷首道:“蔣將軍千裏迢迢而來,一路辛苦。”

蔣亢道:“某身負教中重托,不敢怠慢。”

秦王與他寒暄兩句,蔣亢又與大長公主等人見禮。

跟方才見到我的時候一樣,大長公主對蔣亢也頗是客氣,問了一番路上順利不順利之類的閑話。

蔣亢一一答了,未幾,看到我,臉上微微露出訝色。

我莞爾,與他一禮,道:“多日不見,蔣將軍安好?”

“女君。”他還禮,神色和氣,“未知女君在此,某著實失禮。”

我說:“將軍言重。”

“想來將軍先前與桓侍中會面之時,已見過了雲女史。”秦王道。

蔣亢答道:“正是。”

秦王頷首,對大長公主道:“既是故人,正好可省去許多不明之事,乃是大善。”

大長公主淡淡一笑,看了看我:“是啊。”

我仍謙虛地笑。

蔣亢又與其他諸侯見禮。與大長公主相比,這些諸侯表現得冷淡了許多,蔣亢與他們行禮,就算有秦王在一旁引見,他們也大多淡淡地應了聲,不多表示。

這情形並不奇怪。他們常年養尊處優,連朝中的世家大族都未必看得上,自不屑於與蔣亢這般出身平庸的反賊平起平坐。今日他們來到這裏見蔣亢,大約是礙著秦王和大長公主的面子,要他們賠著笑臉不擺架子,那是萬萬做不到的。

蔣亢對此似絲毫不以為忤,大大方方地與眾人行過禮。

這時,大長公主對秦王道:“蔣將軍才入城便來了王府,還是先到堂上坐下,用些茶飲,聊為接風。”

秦王頷首,請蔣亢入內。蔣亢讓了讓,也不多推辭,與眾人往堂上而去。

如我先前所言,秦王果然將我安排在了他的下首,位置在大長公主和桓肅之上。

我坐下之時,發覺好些諸侯朝我看過來,有的目光疑惑,有的不滿。

不過比我更惹人嫌的,顯然是蔣亢。秦王將他待為上賓,才坐下,便已經有人面露不悅,其中臉色最不好的,是汝南王。

“今日孤邀諸位到此,乃是為了共商圍剿兗州叛軍大計。”秦王道,“諸位有何良策,可暢所欲言,不必忌諱。”

大長公主微笑不語。

桓肅道:“殿下所言極是。濟北王等一眾兗州諸侯,滋擾豫州久矣。諸位王侯念在同宗情分,又兼朝中無主,恐傷了和氣不利天下安定,一再忍讓。當下聖上在揚州臨朝親政,秦王奉聖詔光覆雒陽,濟北王等人仍執迷不悟,便是天下共敵,人人得而誅之。如今有明光道義士與我等結盟,以掎角之勢合擊,必可一舉將濟北王擊潰,光覆兗州。”

這話出來,有人頷首,有人則無動於衷。

“靖國公所言甚是。”一人冷笑,“不過孤有二事不明,欲向這蔣將軍詢問清楚。”

我看去,只見說話的正是汝南王。

他不緊不慢道:“其一,孤聽聞明光道奉前朝餘孽為教主,如今卻要歸順朝廷,不知歸順之後,是奉聖上為尊還是要奉那前朝餘孽為尊。”

這話出來,不少人頷首讚同。

“其二,則是明光道與匪首夏侯衷勾結之事。”汝南王道,“夏侯衷在豫州作惡多年,明光道與其為伍,便與匪類無異,我等天潢貴胄,豈可因此汙了聲名。”

這位汝南王,是去年新繼位,老汝南王正是因為不自量力地帶著三千兵馬討伐夏侯衷,兵敗時中了箭,死得相當窩囊。當然,老汝南王在夏侯衷手上吃的虧不止這一件,他們交手多年,老汝南王每次都敗得灰溜溜的,一度在雒陽傳為笑談。汝南國在夏侯衷那裏失盡了面子,自是不共戴天。明光道雖然不曾打到豫州,但與夏侯衷確實有來往,汝南王如今見了明光道的人沒有好話,也確在情理。

秦王曾說豫州諸侯與明光道尚無仇怨,看來並非確實。夏侯衷在豫州流竄多年,為其襲擾的諸侯國不少。汝南王話才說完,身旁便響起了些附議的聲音,場面頗有些尷尬。

蔣亢的臉上仍平靜,卻看向秦王。

“秦王殿下,”他正色說,“在下今日來,是為了與殿下共商討伐濟北王的大計。若諸侯皆以汝南王之言為成見,商談無益。”

“無禮。”對面一人呵斥道,“一介毛賊,也敢在這廟堂上放肆!”

秦王看向那人,沈下臉。

“眾卿今日來此,皆為共商國是。”他說,“望諸位同心抗敵,莫執著仇怨。”

“殿下所言甚是!”沛王附和道,“諸位稍安勿躁……”

他未說完,汝南王“哼”一聲,看著秦王:“秦王平定雒陽之後,麾下遼東兵馬,加上雒陽的北軍及收編部眾,可有二十餘萬,加上豫州兵馬,就算那濟北王就算號稱三十萬也無濟於事,平叛之事,若要借這些亂臣賊子之手,莫不怕為天下人恥笑!”

話音未落,蔣亢已經從席上起身。

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,只見他走到秦王案前,向秦王一禮。

“秦王殿下,”他冷冷道,“某本以為此番議和乃有聯手共識,如今看來,卻是多想了。諸位慢議,某先告辭。”

說罷,他再禮,拂袖而去。

“狂妄之徒!”汝南王罵道。

其餘諸侯亦議論紛紛,堂上嗡嗡一片。

我沒理會他們,只看向上首。

秦王看著蔣亢離去的背影,面無表情,不知道在想著什麽。

而離他不遠,大長公主正在喝茶,眉眼平靜,仿佛一切早有預料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大年三十,鵝仍然有些忙,只能把這章補全~

祝各位小仙女鼠年健健康康,開開心心,想美會變美,想有錢就會有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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